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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情毒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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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洞內,雲雪晴倚著石壁而立,一面安撫地握著程小繞的手,一面凝神望著不遠處的蘇逸風,此時他的雙手正抵在前面柳寒夜的背上,運功驅毒。淡青色的煙霧漸漸從兩人周身彌漫開來,那毒,卻深入骨髓。

她很久沒有這般緊張過了,阿瑪蘿的手段,她就算不曾親身經歷,也早已如雷貫耳,在她手下活命的人,寥寥無幾。只是這一切來得太突然,讓她措手不及,從阿瑪蘿現身,到離沐天破陣魔靈發作,再到阿瑪蘿擄了程小繞、暗算柳寒夜,這一連串的事情像是連珠炮似的發生,不給人絲毫喘息之機。

半晌,她看到蘇逸風緩緩收功,站起身來,柳寒夜卻依舊雙目緊閉,額上微微見汗,嘴角沁出一絲鮮血,沒有人知道那究竟是什麽毒,究竟會否致命。至少此刻,她能看到蘇逸風緊鎖的雙眉,心中泛起一陣隱隱的痛。

突然間,一陣清光耀耀一閃,她眼中一亮,連忙扭頭,發現那清光竟是拿原本蘇逸風運功時被放在那厚棉袍上沈睡的白狐所發,但見它周身閃了幾閃,隨即幻化成那個黑衣黑袍,墨色披風的清俊少年——蘇逸清。

她聽掌門師兄蘇逸風說過,當年長白山一戰時,引發雪崩,蘇逸清為救他脫險從而受了重傷,數年之內難以幻化人形,因而她這一生所見的蘇逸清,除了那幾次在夢裏的暗示,就只有在歸夢界,他們被玄漠怒而追殺的時候了。那麽這一次,這修行未滿的小白狐再次強行現身,定是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

蘇逸風也一下子怔住了,待要上前,卻見蘇逸清並不說話,而是緩緩踏上兩步,左掌微擡,手中一束清光閃過,籠罩了柳寒夜全身,不用問亦知道,他是在為他驅毒療傷。蘇逸風立即走上前,站在弟弟蘇逸清身旁,手中暗暗運了內力,準備隨時相助,兄弟倆一時無言。程小繞緊張極了,握著雲雪晴的手,掌心已微微見汗,半晌,又輕手輕腳走上前,在那對面的石壁錢坐下,瞪著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柳寒夜、蘇逸風、蘇逸清三人。

一時間這石洞內靜極了,唯有遠處那若隱若現的忘川水流之聲,淅淅瀝瀝的流淌進人的心裏。雲雪晴覺得氣氛有些壓抑,倘若不是為了她而來到這九幽谷底,柳寒夜就不會因此而中毒,一切的運功驅毒都是暫解燃眉之急,為今之計還需找到阿瑪蘿討得解藥,可剛剛阿瑪蘿已逃亡九幽深處,想必一時半會也尋不到她,那麽眼下唯一的出路便是尋找玄漠和肆塵的幫助。

想到此,她趁著大家聚精會神為柳寒夜運功驅毒、沒人註意自己的時候,便悄悄退出石洞,向九幽深處而去。想到這個時候玄漠為離沐天療傷許是還沒有完畢,她決定還是先行尋找肆塵,畢竟那妖術布置的結界只有自己一人能夠穿行。

站在那結界前輕喊了聲:“肆塵上神,我進來了。”算是打了個招呼,然後她幾乎是毫不費力地,再次感受到那種從頭到腳的沁涼,毅然穿過了那結界。向那九幽殿深處小心走去,她不知肆塵的傷勢究竟如何了,有沒有好轉,又會不會更加嚴重,直到在那大殿中央再次看到面對石壁而立的背影時,才略略放下了心。

“你來了。”肆塵沒有回頭,卻淡淡開口,聲音依舊透著蒼白虛弱。

“你的傷怎樣了?”她走上前,心中盤算在開口相求柳寒夜的事前,還是先關心一下肆塵比較好。

“不礙事。”肆塵轉身,走上一步,身子卻依舊晃了晃。

她有點擔心,不知究竟再提柳寒夜的事究竟是否合適了,不過肆塵卻好似先知一般,單刀直入,“你們有個同伴似乎中了毒?”

“啊……是,是的。”既然對方一語道破,她也只好開門見山,“他中了天山派毒影護法的毒,不曉得有無生命危險,本待求你相助,不過你既傷勢未愈……”

“咳……咳……我的傷倒是無礙……”肆塵明顯依舊咳嗽著,卻道:“不過那位小道長,卻是命中有此一劫。”

“命中有此一劫?”她不太懂。

肆塵點頭,“凡人看來,神族無所不能,而實際上,若非專修治療的神族,並非都能療傷解毒,強行運功,凡人未必適應,還容易適得其反。”他緩了口氣,又道:“我觀那位小道長的命格,倒也未必死路,只是此劫確是難免。”

他費力說了這一番話,又有些支撐不住,撐著那石凳的靠背,緩了一會。

命格之類的東西她不懂,不過聽肆塵所言,雖然幫不上忙,柳寒夜似乎也未必會有生命之虞,這樣一來,她倒是漸漸放下了心,反倒想起其他一些事來。

“玄漠有沒有再來找你麻煩?”問出這句話時,她才恍然想起,玄漠雖曾窺探如何偷入九幽殿,不過這一兩日卻在專心為離沐天療傷,想必是沒空再來騷擾肆塵。

果然,肆塵緩緩搖頭,“倒是沒有,不過這結界想必也支撐不了太久了。”

她暗暗嘆了口氣,不知該怎樣勸他,其實他與玄漠之間的恩怨,她本就所知甚少,想了想,終於道:“那夢汐的魂魄在你這裏,只怕玄漠不會善罷甘休,你傷勢未愈,倘若他再來尋你麻煩,就難辦了,不如……”

“不如直接讓那女人魂飛魄散,不過,這是最後一條路……”肆塵輕笑,那笑中,卻冷得徹骨。

她打了一個寒戰,心中一萬個想隨手撿個石塊直接砸向面前這家夥的頭!不知是無意還是故意,肆塵顯然曲解了她的意思,她是想說讓肆塵不如將那魂魄給了玄漠,並不是讓他魚死網破來個魂飛魄散啊。當然,倘若真的來了個魚死網破,夢汐的魂沒有了,玄漠也就再也不會來找肆塵了。

不過此刻的肆塵,在被玄漠追得上天入地、上窮碧落下黃泉、還受了重傷之後,顯然依舊認為還不到魚死網破的地步,她不由得默默揣測,上神的思維當真不是一般人能夠理解的。

肆塵終於站不住了,就近找了個石凳坐下,半晌,忽然輕嘆,“我若不阻止他繼續與那女人糾纏不休,只怕他到頭來步入離沐天的後塵。”

步入離沐天的後塵!她驀然覺得自己的心強烈震了一下,結合前世那不堪回首的記憶,她知道,離沐天在三世以前,同玄漠一樣,是天界上神,卻因與一位神女相戀,從而被打入凡間歷輪回之苦。同時在那三世以前,離沐天與玄漠是至交好友,那麽想必與肆塵至少也算熟人,看著身邊的人被消去記憶落入六界輪回,委實是一件無奈又無力的事。

她似乎有一點理解了肆塵的心境,那是一種無力又無奈、恨鐵不成鋼的悲憤心緒。就像是面對一個中了蝕骨奇毒,卻又不得不飲鴆止渴的人,顯然,玄漠中了夢汐的毒。

情毒難解。

似乎不願再提起玄漠,肆塵忽又站起身來,輕飄飄道:“上次曾言,再相見時傳你一些法術,來吧。”

她一錯愕,原本以為肆塵先前只是說笑,渾然沒想到他竟真的履行諾言,帶著受傷的身子傳授她法術。

肆塵緩緩踱到大殿中央的空地,掌中已運氣紫色光芒,“神仙之術對你妖族體質有害無益,當年我流浪妖界時,卻有幸習得一些妖族法術,再適合你不過了。”

不知為何,看到肆塵這種萬物超脫的神情時,自己心底反而升起一種暖流,在這個世態炎涼的六界,還肯隨時教她法術的人,恐怕就只有肆塵了吧。盡管她並不知曉身為上神的肆塵,究竟又是為何學了一身妖族法術,並且還肯如此大方地傳授給她。

說到底,她將肆塵這種雲淡風輕、將一切都不放在眼裏的心境,歸結為他太過強大,因為他足夠強大,所以這六界的一切生靈都不必放在眼裏,看誰不順眼便能輕而易舉地滅了誰,看誰順眼也可隨時友好地傳授一兩招功夫,她十分慶幸,自己屬於被肆塵看得順眼的類型。

走進那紫色光芒的法陣,那周身縈繞的氣息那麽溫暖,那麽流光溢彩,讓人向往。剎那間仿佛這片妖族的世界裏,只有她自己和肆塵。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從肆塵這九幽殿出來,有種恍然隔世南柯一夢之感。匆匆回到蘇逸風、柳寒夜、程小繞所在的石洞,遠遠看見蘇逸清已經重新化為狐形繼續沈睡,取而代之的是蘇逸風繼續運功為柳寒夜驅毒,程小繞依舊坐在原地,緊張地看著這一切,好像連動也不曾動過。

沒能找來幫手,她此刻也不準備進去打擾他們,而是不知不覺中走向那困著風陵的法陣。遠遠望去,萬仞龍淵陣還在,只是再也沒有人給它註入靈氣,那陣法的冰藍之色已經暗淡了許多,相信很快就會被阿瑪蘿破解,不過現下也沒人再會理會是否有人破陣、又是否有人救走風陵了。

然而等她走得近了,驀然聽到在那萬仞龍淵陣的方向,傳來一男一女兩人的對話,她心念一動,駐足凝神,不出所料,那聲音果然是離沐天與阿瑪蘿。想必是離沐天魔靈引發的傷勢恢覆了些許,又跑來協助阿瑪蘿一同破陣解救風陵。

想到此,她心中不由得淒涼,她的今生,這個男人在意的依舊是風陵。

不過她原地站了一會,卻聽到兩人說話的語氣似乎不太對頭,與其說一同破陣,倒更像是因為什麽起了爭執。

她側了側身,換了個角度,所站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離沐天一襲墨色長衫衣角,負著雙手,在那幽紫色石壁散發的淡淡清光下,顯得更加冷冽清寒,一如他寒冰般的語聲。

“蘿姐,戰場傷人無可厚非,然此情此境用毒卻是不妥,把解藥給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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